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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老板的艺术圈 周英华:我来过这个世界

编辑 阿荣 内容来源: 罗博报告 2015-12-04 20:57:05
文章导读
艺术家亚历克斯在其一作品里问周英华:“你希望世界知道 Michael Chow 什么?” 周英华说:“知道我来过这个世界。”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Mr.Chow 餐厅如是, 艺术更是如此,他说,“作品要主题明确,就像功夫,一拳击中。”

文/陈灵(任职尤伦斯) 摄影/雪宁 部分图/尤伦斯提供

 

艺术家亚历克斯在其一作品里问周英华:“你希望世界知道 Michael Chow 什么?” 周英华说:“知道我来过这个世界。”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Mr.Chow 餐厅如是, 艺术更是如此,他说,“作品要主题明确,就像功夫,一拳击中。”



 




艺术的“痛点”

喜欢周先生的作品,因为他关于艺术的“痛点”是真实和独特的。作为工作人员,展览结束后,我们把周先生蜡像的“残骸”带回办公室,展期内我们成功烧完了“周先生的脑袋”,我们从保洁阿姨的垃圾桶里捡回那些废蜡,它们堆积成形态各异的小山,每一件都像是斯特林· 鲁比的橡胶钟乳石雕塑的迷你限量版。周先生的展览让我认识到当代艺术不是一花一物,更不要简单地论审美和所谓高尚清白的精神修为。从完全不认识到个展“麒派画家周英华”开幕,我试图这样去描述他。在完全不认识周先生前,他是那种“经典成功学形象”。正如他的大女儿China Chow 所说,“我的父亲有很好的眼力,他把艺术很好地融入餐厅的细节里。他还对市场有独到的眼光,他的艺术餐馆首先开在六七十年代世界文化中心——伦敦,之后又利用了纽约和洛杉矶文化和娱乐业的大爆炸”。是的,周先生优秀得可以出书了,他符合一切成功学的标准——白手起家、风度翩翩,他符合所有出版社对于“传奇”的定义,他的书名一定是“走近Mr. Chow”、“还原一个真实的周英华”等容易畅销的主题。




展前 70 天,他是个“不用扑克脸”的大人物。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田霏宇馆长在 2014 年策划的最大的展览叫作“洛杉矶计划”,居 2014 年观众投票“我最喜欢的展览”之榜首,那时候我认识了亚历克斯 · 以色列(Alex Israe),他的“红”与他的“嫩”合力诞下艺术拍卖场上的奇迹。作为Twitter 的一代,亚历克斯最成功的作品“As it Lays”访谈系列在Youtube上面点击量过百万,亚历克斯戴着墨镜用APP导航般机械的声音向那些大人物发问,问题包括却不仅限于“娶性工作者的男人是怎么想的?”“如果去外太空你要干什么?”等无厘头范畴。其中两件事让我感到惊奇,第一,76 岁的周先生与 33 岁的亚历克斯是朋友,他收藏他的“无厘头”作品。第二,我在“As it Lays”系列中无意看到华裔食神周英华(Michael Chow)的选集,亚历克斯采访的“大人物”还包括中国艺人陈冠希、传奇制作人里克· 鲁宾(Rick Rubin)、摇滚歌手玛丽莲 ·  曼森(MarilynManson)等。

影片摄于周先生洛杉矶富人区的豪华宅邸,他在片中的状态是放松的,这种放松让你无法联想到一个摄影机正在画外不远的地方瞄准着他俩。亚历克斯与受访者往往形成一个“不对等”的情绪关系——“人工金属”亚历克斯瞄准大人物们的“习惯性热情”、“镜头式鲜活”、“刻意的幽默”、“富有感染力的人格”,扑克脸对“扑克脸”:周先生的放松化解了这种预设的陷阱。亚历克斯问:“你希望世界知道Michael Chow 什么?”周英华说:“知道我来过这个世界。”



展前50 天

在“As it Lays”拍摄后的不久,这位“Mr. Chow”高级中餐厅的老板便宣布他要投身艺术界了。中国地区首次展览设在香港的艺术门画廊,他一周接受了近 20 家主流媒体的采访。紧接着,他在父亲周信芳,著名京剧大师诞辰一百二十周年之时,再次来到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UCCA)展览。周先生的父亲是京剧麒麟派的创始者,展览以“麒派画家周英华(voice for my father)”命名,旨在向父亲致敬。他没有像哥哥周少麟一样继承父亲的京剧衣钵,他致敬的方式或许为——“Daddy,I didit!”正如他后来告诉我“在从前西方的世界里,中国在艺术上没有话语权。西方人只认得两个符号,一个是中国菜,一个是京剧,我让中国菜从此改变了脏乱差的形象,而现在我要用余生来追求艺术理想”。

我收到他用于前期宣传的创作视频——撕开食物包装,打蛋、加热、搅拌,一个老人专注地做一盘有关于“视觉盛宴”的菜。不过比起美食的鲜甜馥郁,他在视频中所呈现的状态更像是一位严谨、理智、清醒的行医者,他戴着面具,剖开肚囊,放入心脏起搏器,刀刀精准,正中灵魂,这个场景让我想到了电视剧《嗜血法医》,法医迷恋的是冷冰的躯体,而周先生为的是这几平画布而疯狂;我把这段视频分享给媒体,把“MrChow,就是那个Mr. Chow 要开画展了”的消息发出去——那个幽默、时尚、腰缠万贯的西方上流社会骄子如今要披上一件满是颜料的罩衫,将自己围困在几平米的画框之内不生不灭,这种身份的转换已经构成了最吸引眼球的艺术新闻。

后来,几乎所有的报道都指向周先生的身份转换。我不知道当代艺术是否能够就画论画,而身份作为一个媒介,似乎让“艺术家”变得更像“艺术家”,我想起《月亮与六便士》当中的经典艺术家形象——不再眷恋已有的成绩,顶着所有的非议开始新篇章,陷入从此不知何去何从的境地。当然这样的行为是懦弱的,是陶 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逃避和无奈,周先 生是积极的,他如一个艺术界新人一样努力,布展、开 幕、接受建议。

父亲周信芳先生主演并导演了倡导坚持真理、敢 讲真话的京剧《海瑞上疏》,后被打成毒草,对此,周 先生说“:世界上有很多不公平,我父亲,一位如此伟大 的艺术家被当时的时代误解是不公平的,我刚到国外 所遭受的种族歧视是不公平的。”幼时的逆境经历,让 他看上去有种任何情况都可以处变不惊的感觉。



 展前 30 天,返老还童

第一次听到周先生是在展前会议中,我们正襟危 坐、屏息凝神连接到在洛杉矶某条街道上行走的他,等 待“嘟……嘟……嘟”后虚弱的“交代”,不料一声中 气十足的“Hi”打破了沉寂,之后的半小时内,他声音 饱满,语速极快,用的是周氏演讲体(而后我发现他与 人交谈时常常能用“演讲体”),会议结束时他说“我 对此次展览太兴奋了,太期待了!”

第二次听到周先生时我汇报了一大串的工作并 等待他批复,而他只是用不大流利的中文吐出几个字 “我信任你!我的身体和精神都交给你”,期间他还向 助理请教这么说是否语义清晰。于是,我开始破除对 “大人物”的迷信——一定是脾气差又目中无人的,而 建立起另外一种迷信——是儒雅、谦逊、不知疲倦以 及对于所有负能量的漠不关心。

从洛杉矶到北京,要坐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机,我 在他的日程表上给他留足了6 个小时休息,他却彻底颠 覆了“年轻人对老人的预期”,放下行李带着饱满精神 就来到了UCCA,他拒绝官僚的“握手仪式”,而是一 拳拳打向我们,用“Hey哥们儿”的方式给所有的工作 人员问好。随后的几天,他展示了一个生理健康书上的 “保持心脏的平稳”的不一样的老年形象,并砸了养生 杂谈里“中医告诉你,忌辛辣以及大怒”的鸡汤招牌。

“您需要休息一下吗?”当我问出这句话时,多半是 我已经体力不支。“不休息,next !”“下面没有采访了 吗?”,“我们可以把采访再提前半个小时”,“没关系, 喝杯水可以再继续”,我从来没有安排过这么多的采 访和拍摄,对他好奇的人络绎不绝地拜访,每一次他都 能用“刚拆封的自己”对待。

我没有见过周信芳先生,却能通过将录影中的周信芳先生和现实中的周先生之对比而确信二人的血脉 关系。周信芳先生的派别在京剧里最难,说话前要抬起那几斤的胡子,声音要穿过那层层“黑瀑布”,但这 不容易的怒吼却是最能使听者耳道颤动的。

周先生和他的父亲一模一样。




 

展前 10 天,他是个“难对付”的领导

周先生这个年过 7 旬的老人不止一次称自己“有 点儿幼稚”,他“顽”——说自己刚接受了整容手术,所 以才看起来如此年轻,但却“不童”——对待一切与 艺术相关的事他其实很凶。

“这个地方不行”,清早他指着一个展柜说。 “这个展架里面的照片需要晚上用布面遮起来防

止氧化,国外的美术馆都这么做,照片暴露在灯光之下 很容易损坏”,快到正午的时候办公室员工陆续在打 卡机面前围堵,等我刚吞下五个肉包子走入公司大门 时,周先生已经和夜班同事工作了一上午。他不是个难 以亲近的人,闲余之时笑话讲得很好,只是工作的时 候他多半是不笑的,总是皱着眉头打量周遭找出下一个 “不对”,布展期间你很容易找到他,不是在和别人谈 艺术就是在展厅里反复徘徊,他的满格“工作狂状态” 从不需要咖啡因来填满。

周先生要求之严格让我想起了我外公那一辈在国 内土生土长的老人,认真、执拗、爱国,谈起祖国和自己 心爱之事的时候脸要涨得通红。与他的父亲周信芳一 样,周先生也是个“过了虎度门就绘声绘色”的人,虎 度门是京剧的“出世”和“入世”的入口,周先生的虎 度门是“艺术”,踏过关口,就要时刻保持严肃专业。 当记者采访他,他要求他们熟读背景材料不问敷衍的 问题,讲起早期西方人对中国人的歧视,他要敲桌子, 要站起来,要面红耳赤,他的两撇胡子和两行眉在他讲 到艺术和讲国家时如同遭遇狂风大浪,晃动得厉害。

 


 



展览当天,他爱他自己

艺术中我们用“景观”一词来指向那些模糊在 物理空间和人文内涵之间的不明地带,我们在讨 论“洛杉矶计划”的时候用到的就是这个词。周先 生的展厅里一半展现的是他的过往的“身份”,安 迪 ·沃霍尔(Andy Warhol)、让 - 米歇尔·巴斯奎 亚(Jean-Michel Basquiat)、彼得 ? 布莱(Peter Blake)、吉斯· 哈林(Keith Haring),埃德· 拉 斯查(Ed Ruscha)、朱利安· 施纳贝尔(Julian Schnabel),这些当代艺术大师为他所作的肖像作 品都来自于“馈赠”而非“购置”,肖像画变成他 身份的一种力证。展厅的另外一侧则是他的新身 份,西方油画技法和中国传统书法的写意,金光灿 灿的纸币以及厨房垃圾,“阳春白雪”和“下里巴 人”并置一堂。我们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其自信的 展览,又是一个极其谦逊的展览,面对大师,是致 敬还是挑衅不得而知,但周先生说“作为一个艺术 家你需要很谦虚,你也需要很自负,谦虚是因为有 太多的集大成者,而你需要有自信去超越他们,否 则你就不能称作是艺术家”。我们等待着展览开 幕,这种“Voice for my father”的纪念方式有点 儿像中国“衣锦还乡”之习俗,很快,白马和炮竹换 成了人声鼎沸。

乌尔斯·菲舍尔(Urs Fischer)所制的“周英华” 蜡像从机场运到展厅,花了不到一天的时间,我们觉得 那是个奇迹,于是,开幕之夜多了一个环节:开箱。



大家都待到了晚上,准备一同见证新蜡像。事实 上,我从没有看过如此拥堵的开幕酒会,长廊甬道和剧 场里塞满了人,大家比肩接踵,寸步难行。说是见证并不为过,因为这的确是一场仪式。周先生将“自己”从 木箱子里抱出,站到与它等高的台阶上,他抱着它,吻 它,深情款款地看着它,他后来把外套脱下系在肩膀 上,如同哥们儿般勾着蜡像的肩膀,哼起了父亲在经典 戏剧《徐策跑城》所扮演角色徐策的唱白,“湛湛青天 不可欺”,“是非善恶人尽知”,再后来变成高声歌唱, “善恶到头终有报”,“且看来早与来迟……”,大家都 以为周先生喝了很多酒,殊不知“醉”可由心而发,周 先生的“五里雾”从来不需要酒精,见证者举着相机、 手机或摄像机纷纷拍下这一刻。

我们从来没有过针对艺术作品做过这样的剪彩, 或是举办过主人和艺术作品这样的“婚礼”。我后来想 到这种仪式感的确是存在的,那像是对某个阶段的道 别,周先生所剩的时光像这只巨型蜡烛一样慢慢融化, 而如今,周先生将蜡像放在他“新人生”的那一边,它 的眼睛永远注视着他的“新梦想”——艺术,它永远 注视“用余生来画画”的承诺,直到燃烧陨落。

在蜡像没有被点燃之前,我不知道怎么导览“麒 派画家周英华”,不知道怎么描绘这种情绪,开篇以 “这就是著名中餐厅Mr. Chow 的创始人周英华先生的 展厅”,这样的说法像在兜售某种成功学。于是乎,在 蜡像的帮助下信仰变得真实起来,游客纷纷和“燃烧 的周先生”合影,并试图理解一位 76 岁的老人的“欲 望”和“梦想”。

没有人能找到办法抄袭周先生的故事。你没办法 抄袭他的身份和证据,更没有办法复制他的憧憬和梦 想;我期待周先生在成为时尚、餐饮界的Icon后,下一个使得世界瞩目的坐标是用他的鸡蛋、橡胶手套和装在纸袋里的2元美钞堆砌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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